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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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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方客的這出鬧劇很快也傳到了宮中,謝妧一邊用一根雀翎逗弄著耳雪玩,一邊聽著身邊剪翠說話。

“……也就是昨兒的事情,也不知道是那個嘴裏不幹凈的,居然有這麽大的膽子傳殿下的穢語,也得虧被小侯爺撞見了,不然還真難抓住他。”

“八方客可是個魚龍混雜的地兒,就算那人被小侯爺打碎了牙,這消息也都在底下傳著,這天下悠悠眾口最為難堵,還不知道要被傳成個什麽模樣來。”

耳雪撲騰著咬雀翎,謝妧卻有些心不在焉。因為前世,原本是沒有這麽一出事情的,只是她想到前世她被景佑陵拒婚的消息,似乎也是在八方客之中被傳出,惹得沸沸揚揚,讓她成為隴鄴私下的笑柄。

這天下,最難堵的就是悠悠眾口。

“燕綏說去查,”謝妧手指略微叩擊桌面,“查出點眉目來沒有?”

“剛剛燕小侯爺才傳過來消息,”剪翠蹙眉,“那人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,查遍了戶籍也不知道這是打哪裏來的,而且問了周圍的人,也沒有人認識這麽一個人。只是又聽說,那人像是來自垣城。”

“垣城?”謝妧垂了眼,“我當是誰,原來是他。去幫我給燕綏回個信,若是查清楚了,把這人綁著送到林行舟府上,之前的事情還不夠,居然現在還敢當著我的面玩這些不入流的花樣。”

剪翠卻猶豫片刻,擔憂道:“旁的倒是不重要,這人說了這樣的一番話,只怕是對公主聲譽有損。也不知道這宮中的消息是怎麽傳出去的,我們也不過是前不久才知道的消息,隴鄴城中居然就已經傳得這麽廣了。”

“奴婢只怕,景家心中多少有個疙瘩。”

這點謝妧倒是絲毫不擔心,因為她自然是知道,景佑陵根本不會娶她。

所以,她與燕綏廝混也好,胡鬧也罷,根本就和景佑陵一點關系也無。謝妧用手中的雀翎撓了撓耳雪的頭,回憶了一下前世後來發生的一切,略微嘆了一口氣。

等到景佑陵拒婚,她倒是要看看,那個將拒婚消息傳遍全城的人到底是誰。

只是……她分明記得,前世的這個時候,景佑陵拒婚的消息應當是早就傳遍了城內,這世卻不知道為何,推遲到了現在還沒個消息。

謝妧揉了揉眉心,不在作想,“我去趟崇德殿,見見父皇。”

謝妧和謝東流關系極好,可以說謝妧嬌縱的性子其中大半都是被謝東流溺愛而來的。

皇家大多無情,謝東流卻是其中例外,他是難得一見的仁君,勤政愛民,勵精圖治。

而謝妧是謝東流的嫡女,也是長女,可以說是宮中最為受寵的公主也毫不為過。

就像這崇德殿,宮中能進去的人可以說是少之又少,能進入其中的公主,也只有惠禾長公主一個人罷了。

謝妧端了碗杏子酪,得了通報後踏入殿內。

謝東流此時正在批閱奏折,看到謝妧進來以後將奏折闔上,溫聲道:“阿妧怎麽今日想起來見父皇了?”

謝妧將杏子酪擱在桌案旁,佯裝生氣道:“怎麽,父皇見到阿妧不開心嗎?虧得阿妧還特意讓小廚房做的杏子酪過來,結果到了父皇跟前,父皇根本不想見阿妧。”

“你這孩子,”謝東流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,拿過桌案上的杏子酪,用湯匙舀了舀,“現在可不是杏子的季節,隴鄴城中要尋到杏子不容易,況且杏子向來不易保存,各地也沒有進貢。”

“這是哪裏來的杏子酪?”

“燕綏送來的,”謝妧頓了頓,“他前些時候去了灤州,在灤州杏子長得極好,他就帶了幾筐回來,一路上用冰塊冰著,只不過到了隴鄴也只剩下了半筐能用。”

謝東流聞言,將手中的碗擱置在桌案上,遲疑片刻道:“宮中最近的消息,阿妧你也應該心中有數了,況且你母後也早就和你商討過這件事情了。雖然你是皇家公主,姻緣頗多掣肘,但是父皇也不希望你受委屈,所以這景佑陵,你到底覺得如何?”

這個名字最近在謝妧耳邊出現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,她有些出神,頓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漫不經心道:“阿妧之前就和母後說過這件事了,兒臣覺得……挺好。”

隴鄴第一公子景佑陵,尋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姻緣,怎麽可能會不好。況且還是任她挑選,怕是其他姑娘帕子咬碎了都做不出這樣的美夢來。

難怪之後被拒婚的消息傳出去,被這麽多貴女暗地裏譏笑。

堂堂惠禾長公主,也有被人拒婚的一天,確實說得上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。

“你若是覺得挺好,那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下來。”謝東流語氣之中帶上了一點兒的嚴厲,“只不過景家向來規矩多,你現在胡鬧些就算了,日後成了婚可再不能像先前那樣和燕綏來往甚密。你也應該清楚,現在外面都不知道傳出個什麽樣子來了。”

謝妧沒太在意,只是敷衍地點點頭,謝東流和傅紜想的都太早了,現在這個時候就開始想著讓她離燕綏遠些,卻不知道說不定日後她還要嫁給燕綏。

說起來,他們屬意景佑陵也實在是人之常情。

他是盛名在外的少年將軍,戰無不勝的朔方衛主帥,國運昌盛之時他是隴鄴第一公子,國運式微之時也是人心所向,明月清明一般的驃騎大將軍。

只不過……

謝妧斂了斂神色,謝東流怕自己剛剛說的話太重,緩了緩聲色道:“父皇也都是為了你好,燕綏雖然和你關系好,但是太過輕浮,不堪大任。你也大了,將來的路還需要你自己走,父皇看景佑陵將來必然更勝其父,可保你榮寵一生。”

“你是父皇從小嬌縱著長大的,尋常人家未必護得住你,父皇希望你平安順遂,日後就算是有什麽變故,也有人能保著你。”

謝妧聽聞這句話心中微動,擡頭問道:“父皇現在還是春秋鼎盛之年,不過按族歷來說,現在立下太子才更有利於朝政穩固。阿策和三弟都只是封了王,卻一直都沒有過下文……”

“立嫡還是立賢,父皇是現在心中還沒有定論嗎?”

聽聞此話,一向溫和的謝東流猛地從座上站起,喝道:“……放肆!”

“阿妧,我平日裏確實是太縱著你了,妄議朝政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!”

他用手撐著桌案,“是你母後讓你過來問的?朕都說了朕心中有數,你母後為什麽非要逼朕?”

謝妧臉色絲毫不變,沈聲道:“父皇如此生氣,是因為父皇心中有了人選,只是於理不合,父皇不敢。阿策生性好玩,到了現在這個歲數都還是對政務一竅不通,而三弟性情,才能樣樣都是上上之選——”

“父皇不是不想立,是不敢立。”

謝東流將手邊的奏折擲在桌子上,緩了緩道:“出去。今日的話,朕當做沒有聽過,日後不要說出這樣的話了,若是有下次,朕不會輕饒。”

大殿之內瞬時有些寂靜下來,而就在這時,殿外內仕吊著嗓子通報道:“陛下,景三公子求見。”

謝東流揉了揉眉心,“出去吧阿妧,父皇剛剛並非有意,只是朝政大事,你不該過問這些。”

他有些頹唐地在椅子上坐下,從窗中照進來的光映在他的臉上,在這光的映照之下,謝妧才猛然發現,向來溫文爾雅的謝東流的眼尾,居然已經有了細細的溝壑。

而他現在,還不到不惑之年。

內仕沒得到回應,略大了一點兒嗓子重覆道:“陛下,景三公子求見。”

謝妧立在原地,也在這時低聲道:“景佑陵今日當是為了婚事而來,兒臣想親耳聽聽……他的想法。”

謝東流看了看謝妧,朝著殿外道:“宣。”

景佑陵踏入殿內之時,謝東流端坐在主位之上,面上古井無波,正在看著翻閱著今日送上來的奏折。

待看到景佑陵進來,臉上勉強扯出一點兒笑意,頷首道:“佑陵今日前來,是為了……”

景佑陵的目光在殿中一側的山水屏風上略過,哪怕是久居上位的謝東流在這時都難得有些心虛起來,輕咳一聲。

所幸他很快目光就收回,稍淡的瞳仁低垂,“臣今日前來,是為了先前聖上和臣所說之事。”

謝妧站在屏風之後,明明早就已經知道了結果,卻在這個時候,心中無端跳動了兩下。

她撫了撫心口,勉力讓自己平靜下來,無非就是親耳聽到自己被拒婚的事情,對於景佑陵這樣的人來說,也算得上是正常。

況且她貴為公主,哪個公子不是任她挑選,就算被暗地裏嘲笑,也沒有人敢在她面前置喙分毫。

“哦?”謝東流反問了一聲,“考慮清楚了?朕是覺得,阿妧嬌縱,佑陵端方,日後我總擔心無人替朕管著些她。佑陵你也該到了成婚的年紀,倒也說得上是天作之合。”

景佑陵聽聞這句話以後沈默了,謝妧不知道出於什麽想法,借著屏風的死角掩護,想看看他現在是什麽表情。

想來是不情願的。

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衣,若是一般的人穿這麽顏色深重的衣物,多少顯得有幾分古板,而他穿上這樣的顏色,卻仿若秋月逢雪,漆黑秋夜之中,猶如雪中驚鴻一般奪目。

美人名將,名不虛傳。

然後,謝妧看到他立在崇德殿之中,站在高堂之上,神情冷清。

或許,是想客套幾句,然後說自己立志於邊關穩定,公主身嬌體貴,自己無意姻緣雲雲。

她看到景佑陵發間的銀鏈略微晃動,然後躬身道:“臣,謹遵聖意。”

霎時之間,周遭的聲音如潮水般退卻消湧。謝妧後退幾步,腦中雜亂無章,種種畫面穿堂掠過,卻又絲毫未曾停留。

……這,怎麽可能?

作者有話要說:

女鵝:劇本上明明不是這麽寫的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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